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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小妹(下)

小辛在墙根种的蔬菜长势茂盛,瓜呀豆儿之类窜的窜盘的盘,就顺着栅栏墙长到我们家的。我们当要把“爬”过来的菜完璧归赵,送还主人家,鲁老板乐呵呵地客气着:你们就吃了吧,不然也是要给你们送去的。于是,宾主双方进行了十分友好的谈话,并互赠礼物,鲁老板赠我们青菜,作为回赠,我妻子把新近炒好的水疙瘩丝用碗夹了满满一碗,鲁老板大喜,自从小辛不断出差老鲁的生活水平下降了不少。同时,我还向老板提出“不情之请”,让老板的哪位小青年帮忙修修电脑,老板一口应承。这回该轮着我大喜啦,这说着话就听见墙外哗啦哗啦地乱响,老板厉声呵斥说:黄黄怎么爬到到人家上!我们连忙表示没关系的我们很喜欢她的,还把黄黄改名叫做黄飞鸿作为笑谈和老鲁又说了一遍。老板听了似乎没那么觉得可笑,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僵硬。

次日我们出门,回到家发现鲁老板那边的铁栅栏给缠上了一圈一的塑料绳子,密密麻麻地如罗似网,尤其是靠近我们这边,缠得密实,红红绿绿的绳子被风一吹,就像面面彩旗在招展。这一下黄飞鸿被困守住了,别提多么地不开心,我们这边也觉得很别扭。妻子说老鲁这算是干什么的?是不是和咱们有意见?我还得向妻子解释说不要这样想,鲁老板肯定是觉得让我们天天照顾黄飞鸿,过意不去,山东人嘛就是这样,不善言辞。不管你是山东人还是山西人,妻子说:飞鸿受委屈我不高兴。没办法,没有办法,毕竟是人家的小狗。我说:等小辛回来再说吧。

是我敏感还是怎么的,觉得鲁老板现在和我们说话都不太自然。

当我听说飞鸿不见了,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。据给我们修理电脑的小伙子说,那天中午鲁老板的老朋友来喝酒,他们到院里抽烟,老板朋友逗狗还用烟喷狗,飞鸿就给他“来了一口”,老板急了用棍子打得小狗吱吱乱叫。那小狗是怎么跑的?我问。小伙子说他们办公室两个女孩子讨厌烟气,就在她们开着大门放烟......。我能想象得出,当时飞鸿夺路而逃的样子。也是不巧,那天我们在外面办事天擦黑才回来,就是那天飞鸿走的。

我和妻子急了,到处找可哪里还能见到踪影?累得我们一身大汗,最终还是徒劳,看来飞鸿她被打怕了,真的就像只哀鸿,远走高飞啦。回到家来看着我们的挠挠和丰田:你们太幸福啦,真太幸福啦。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家的草窝,这道理丰田他们未必懂得,相信现在的小飞鸿是懂得的。

清晨,我起床如厕,就觉得或是听到什么,很轻很轻的似有似无。不知因为什么我就睡不着了,披了件衣衫走到院里想换换空气,就觉着小院里有点什么动静。窸窸窣窣的轻微的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,低头一看,正看到一双小眼睛盯着我,我俩对视了一下,我欠身把小飞鸿抱入怀中。以前我在外面抱过她,别看她那么淘气,可一被我抱起马上无比顺从,甚至对我流露出些许感激之情,这一次,飞鸿什么表示都没有,只在晨雾中颤抖不停。我握住她的小爪,冰凉冰凉,小东西这几天你跑到哪儿去啦!

 

回到屋里妻子已经把电灯打开,我发现挠挠、丰田也在,或许它们早就知道飞鸿来了,因为非常熟悉所以没有叫唤吧。妻接过飞鸿看了看,好像还没有特别严重的伤害,用毛巾给她裹好,我顺手把电扇关掉,她需要休息。

日上三竿,飞鸿睁着眼睛发愣,似在重复着几天前的噩梦,我把小狗的饭碗放在她身边,她毫不理会,我拿着几粒狗粮蹲着喂她,飞鸿还是没有反应,不对呀平时她可是很爱这些食物的,哪次都能吃得盆干碗净啊。再仔细观看,哎呀,飞鸿的两排细碎细碎的小牙里,竟然噙着血!想起来了想起来了,小飞鸿一定是为了爬上我们家,她用肢体、用牙齿,艰难前行。真是难以想象飞鸿进入我家的情形。小东西是聪明还是傻呀,你这不是玩命嘛。妻子看到小飞鸿的牙齿,难过地半天说不出话。

又过了几天,小飞鸿平复许多,她不能进食到能吃点泡馒头,到开始正常吃狗粮过程很快,到底是年轻恢复快。和丰田、挠挠不一样,我们对飞鸿采用放养式管理,高度自治化,管吃关住来去自由,谁让她自小野惯呢。在外面看到过鲁老板呼唤飞鸿:黄黄,黄黄。小飞鸿就像没听到一样,快快走开了。

小辛回来了,来了就好一阵感谢,感谢我们这感谢我们那,只字不提他们老板,我也就不便多说什么了,只是说飞鸿很乖巧的我们都喜欢她,和我家小狗相处得也蛮融洽。小辛说,叔叔阿姨那你们就多费心啦,我会尽快给她找个新家。说着小辛冲着飞鸿努努嘴,飞鸿根本没看见,就知道和挠挠、丰田傻玩,两个“哥哥”也玩得如火如荼。过了会儿挠挠退出游戏圈,躲到一旁喘粗气去了,毕竟是岁数不饶人,又一会儿,中年之身的丰田也连连告饶,他们都不是对手。谁能是小飞鸿的对手呢,她只能孤独求败,她不懂得什么是笑傲江湖,但知道这两个大哥实在没劲,“不是男人”。

就像童话故事说的一样,以前睡在屋檐下面的小姑娘,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。每天吃了喝了就低头疯玩,渐渐,飞鸿在家里呆着的时间多了,妻子还给她洗了澡,这下小丫头好看多了,小姑娘似的开始变得温柔,我们谁愿意抱抱她都行,很像个大玩具。

多乖的小狗,一样一点没有黄飞鸿的影子啊。我说。

可不是嘛,真就像个小姑娘了,干脆就叫她黄小妹吧。妻子说。

从“黄黄”,再到“黄飞鸿”,最终叫她“黄小妹”,这小东西走过了多少生活历程。

秋天了,天气还是那么热,我们也没有一点给“城管”打电话的心情了,知道事情即将解决,大楼都要封顶啦。黄小妹倒是过得特别舒服,住到了房子里,地上铺着小垫子,头上还有风扇吹,天堂一般。丰田、挠挠也处处让着小姑娘,最大的垫子让她睡,他们情愿到旁边挤着。“小妹,黄小妹,小垫子足够你睡的,让他们睡大的好不好?”我说。小妹都没拿正眼看我,把四肢张得更开,干脆就来了个“大”字。也只好再找个旧垫子给丰田睡下。

都说小狗就是不会说话,其实什么多明白,这话我信。黄小妹知道大家对她好,宠着她,就说她经常睡觉的大垫子,丰田、挠挠早就自觉地不睡用,他们很有风度。日子过得舒坦啦,黄小妹也不那么喜欢在外面玩耍,什么地方能赶上这里呢,乐不思蜀,她再也不想回到鲁老板家的硬纸壳搭的“家”,而且,以前小身板细长细长的从栅栏可以自由出入,现在胖了,再想钻进钻出得大概不那么方便。

说话间天气转凉。

中午时分,黄小妹要出门转转,扑噜扑噜地她抖了抖小毛儿,短短的狗毛很好打理。小妹走了,地板上,有一滴殷红血,我以为是自己看错就把妻子喊来,她看了说没错是血,说着她在地上又发现一滴。怎么回事呀哪个小狗都没打架呀。第二天我们又发现地上有血,丰田、挠挠也开始不安,真的是黄小妹出了问题?我们找到一位认识的动物医院的医生,提出了我们的疑问:“不会吧?这小狗很小啊。”,医生说:“也有这种情况发生的,特别是像这种所谓土狗,繁殖能力很强。”放下电话我们不知说什么才好,黄小妹啊黄小妹,你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啊,我们还想多照顾你几天的。然而事不宜迟,丰田、挠挠躁动起来就麻烦,赶紧把小辛找来商量办法吧。

小辛说她会尽快解决,请我们给她三两天。小辛第三天头给黄小妹找了收养的地方,一辆吉普开到我们楼下,开车的汉字看着黄小妹呵呵地笑笑,这么个小东西啊,没问题就放在我家苗圃里吧。听口音汉子和鲁老板是一个地方的人,我找来家最好的狗链交给他,他颇为不屑,要他干嘛,不要不要。妻子也不答话,把两件挠挠穿的狗衣服塞给了小辛,我把小妹的饭碗、水碗也放到一个袋子里。

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,黄小妹茫然了,但她知道又要上路啦。妻子抱起小妹使劲地亲,然后我又狠狠地亲了亲小妹。吉普车发动了,妻子高声说“等一等!”一会儿她飞快地牵着丰田和挠挠来了:你们再看看小妹吧。小妹不解地看着挠挠和丰田,挠挠、丰田看着小妹也没有任何表情。就这样,小辛抱着黄小妹上了车。

这时候鲁老板从外面回来,他冲着吉普车说了句话,不知道是和小辛还是那个司机说话,然后也不看我们一眼就回家了。 第二天小辛找到我们: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,黄小妹住在一个老大老大的苗圃里面,除了吃饭你就找不到她的影子,条件挺好,这下她可有地玩啦。小妹以后的日子究竟如何,我是想也不敢想。

从那以后,丰田和挠挠只要看到鲁老板,就大叫不止。黄小妹被送走那天,正赶上鲁老板从外面回家,想来他们认为小妹的走和鲁老板大有关系。难怪丰田他们会冲着他狂叫,有时候叫得老板都有点不知所措,他听不出小狗的愤怒是为什么,其实也很简单,丰田他们在谩骂老板的同时,期盼着黄小妹的归来。

过了年,对面的大楼盖好啦,开始做内装修,我们也张罗着另找房住,高高的大楼彻底挡住我们的阳光,不走不行。买了房的邻居羡慕我们说,你们多好,不喜欢住了拔腿就走,我们走不了。说着她们开始大骂当地负责人,起初说得好好的,什么将来对面都搞成绿化带,什么小桥流水亭台楼阁,都是放屁。 的确,离开这里一点也不怀念,何况住在这里不免会想起小妹。

迁入新居后,妻子给小辛打电话请她来玩,小辛高兴地答应着,她还说,黄小妹过得很好,很快活,她还生了一窝狗崽崽。真没想到。

黄小妹啊黄小妹,你真是好样的!

 黄小妹(下) - 往事岂能随风去 -

  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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